追寻红色记忆
蔡天初
被称为“梅”的闽清县，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它东与闽侯交界，西与尤溪、延平相连，南与永泰接壤，北与古田毗邻，“五县为界”；江北有二大溪，江南有四大溪，“六溪交汇”，是省城福州通往闽西、闽北、出省晋京和古田的交通咽喉。
闽清与古田山连山水连水，两县域界有着交叉穿插。我曾在古田县委工作多年，下乡调研、往返省城，记不清路过闽清多少次，对闽清有一种特殊的情愫。
初冬，天朗气清，我随作家采风团走进闽清，走访革命老区基点村上演村，追寻红色记忆。
一
闽清县委党史研究室黎义晖副主任热情接待我采访，刚见面，他就如数家珍介绍一组数据：“目前，全县16个乡镇中老区乡镇10个，占62.5%；271个行政村中老区村146个，占53.9%；老区人口21.9万，占总人口数的69.5%”。接着，他送我一本县委、县政府新近编写的《重点革命老区县的报告》，从中，我得以详细了解闽清人民在民主革命时期的重大贡献。
解放战争时期，闽清是福建重点游击区之一。1946年12月，中共闽浙赣区党委根据中共中央关于福建发动游击战争方针的指示，作出《发动爱国游击战争的决定》，并发出《告闽浙赣全体党员书》，积极发动爱国游击战争，在福建开辟第二战场。1947年9月以后，闽清县境内曾先后建立5支主力游击队伍。
上演村曾是游击队驻地，是我省“革命老区基点村”。位于金沙镇西部，距镇政府8公里，乘车出了县城，向西沿高速公路而上，也不过40分钟车程。我们看到一个山坳中的小村子，村子四面环山，层峦叠嶂，森林茂密，溪流交错，为当年的游击队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屏障。
据介绍，1949年3月，根据形势发展需要，中共闽清县核心领导小组决定以十四都上演村为基点，建立闽（清）尤（溪）边游击根据地。3月19日，正式建立“闽清人民游击队”，黄世杰为总负责，谢元安为队长，首批队员有来自一都、五都、六都、十五都等地地下党骨干和上演村青年共40余人。
村民们聊起上演村的革命斗争史，都提到百年土楼“兴增厝”。这是座白墙黑瓦长方形土楼，当地叫兔儿楼，是当年闽清人民游击队队长谢元安的家，也是闽清人民游击队的一个联络点。据谢元安的二儿子谢亨春介绍，1949年3月19日，游击队就在这土楼里开会成立，当晚，还有十多人在这间屋内宣誓加入中国共产党。会后，黄世杰和谢元安带着16个游击队员连夜攀登上坑寨废墟，露天驻扎。次日，游击队就地搭起几间茅草房，安营扎寨。此后游击队从最初的8支土造步枪，发展到130多人（枪）。他们以金沙、宝丰、城门和闽尤交界的尤溪十九都香湖为主要活动地点，并扩大到十五都继善、白汀、朱中、普贤、福斗，二都台鼎及十一都丽山、池园、井后等地。新中国成立后，大部分游击队员被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1958年5月，省军区司令员刘永生将军到上演村视察，赠锦旗一面，上书“深山虎将”。
令人感动的是，谢亨春对一间一间屋子内曾经发生的故事如数家珍：“这间屋子是当时地下交通员们常?？岬牡胤剑徽饧湮葑釉切旃庥呀牧偈卑旃氐?；这几间屋子住着的6人参加了游击队。”黎义晖副主任说：“如今，土楼还依然保存着当年的模样，谢家后代虽然都有了自己的新房，但对于老房子及其对于老房子的革命故事，大家都没忘记。1993年6月12日，时任福州市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来上演村调研，也就在这里慰问老游击队队员们?！?/span>
在村里，如今还有4名游击队员健在。不久前，县瓷乡艺术团来上演村演出时，4名老游击队员同台合唱《团结就是力量》，谢利忠便是其中一位。谢利忠老人今年已经85岁了，1949年3月加入游击队，担任副班长。他说：“在1949年3月成立闽清人民游击队之前，上演村的村民就团结在一起进行抗丁抗粮的斗争，1948年底，村民们拿起土枪与20多个保安兵斗争，活捉了对方1名队长和2名保安兵。当时，游击队员白天回家进行生产，晚上出去散发传单，挨家挨户宣传革命道理?！比眯焕矣∠笊羁痰囊淮握蕉罚?949年8月发生在上演门头隔、林水桥的伏击战，当时敌军残部700多人溃逃经过上演村，他和20多名游击队员和100多名村民一起对其进行了狙击，当时许多村民拿着鸟枪和刺刀投入战斗。经过短时间的激战，击毙了敌方一名连长，俘敌50多人，敌余部向尤溪方向逃窜。
在“旧村部”，我见到86岁的老游击队员谢亨良，他声音宏亮，听说要采访，就握着我的手说：“我17岁参加游击队，担任过炊事员，还经常送情报，把文件缝到衣服里，一个月下来，要穿破两三双草鞋?！绷钚缓嗔祭先思且溆绦碌氖?，当时，党组织边积极开展对敌武装斗争，边派员北上联络和迎接解放大军，1949年6月18日，解放大军二十九军八十六师先遣部队与闽清人民游击队胜利会师；6月28日，部队进驻上演村；8月15日，黄世杰带领的闽清人民游击队与吴盛端带领的闽清县游击大队一起，配合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闽清县城。
上演村作为革命老区基点村，留下许多珍贵的革命文物、历史遗迹以及动人的英雄事迹，在闽清革命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
让人们出乎意料的是，在上演村旧村部二层楼，还建有全县首个村级《革命史迹陈列馆》。陈列馆向人们展示：闽清人民游击队组织系列表、游击队员名单；枪枝、胸符、学习书籍、绘画创作……这一张张图片、一枚枚勋章、一件件遗物，真实再现了当年闽清人民在黑暗中艰难跋涉，不屈不挠，前赴后继，艰苦奋斗的革命历程。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对我们共产党人来说，中国革命历史是最好的营养剂。多重温这些伟大历史，心中就会增加很多正能量。
二
闽清素称大山县，这里山深林密，人烟稀少，交通不便，特定的地理环境和特殊的历史文化积淀，决定了闽清民主革命进程具有鲜明的个性，在抗日战争时期，闽清是党领导的重要的抗战根据地；在解放战争时期，闽清是福建重点游击区之一。
据介绍，抗日战争时期，闽清是省城福州重要战略后方。当时，福州有包括法政大学——福建学院在内的11所大、中学校师生、一些工厂、商店、机关单位人员和万余市民转移到闽清。1939年7月后，闽清又成为福州、莆田沿海一带沟通闽西、闽北及江西等地的陆路交通枢纽，是闽江航道上下游的战略物资集散地。1939年底，为了加强党对闽清抗日救亡运动的领导，中共闽江工委组建了闽清县工委，并派地下党员卢懋居、项新（项南）等到闽清开展抗日救亡运动。1940年8月至1941年2月，以李铁为书记的中共闽江特委迁到闽清，领导闽清和南平、古田、尤溪等闽江上游10县的抗日救亡活动。在抗日战争后期，福建地下党组织依托闽清伴岭和闽清地下交通线建立了抗日游击据点。
1944年2月，中共福建省委派黄扆禹、刘捷生到古田，在平湖沙洲尾召开会议，研究决定组织武工队。同年5月，左丰美、王一平带领原在闽北活动的省委两支主力游击队伍到达伴岭村，与黄扆禹、刘捷生、江作宇等带领的古田游击队会合。左丰美率领的队伍在此留下一半人和枪，以及一部电台后继续南下，王一平率领的游击队则留在闽清伴岭三丘田建立营地，一边整顿队伍，一边做群众工作，重建中共古田工委，领导古田、闽清边区开展地下革命工作。同年7月，省委将古田工委扩建为中共闽东特委，书记张翼，组织部长刘捷生，宣传部长杨人屏，建地下交通据点并组建游击分队。省委主力游击队和闽东特委，巧袭古田银行、九都盐站武装筹款、痛歼三都口闽江边水警分队，为争取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作出了积极贡献。
当时，中共福建省委派黄扆禹等同志，发展接头户、红点户、交通员，迅速开辟了“古田——闽清——永泰”地下交通线。这条上连闽北、下通闽南的地下交通线，贯串闽清县境70多公里，涉及6个乡镇二三十个村庄，是福建省委重要的地下通道，借道这条地下交通线，闽清地下工作者和广大人民群众，积极支持掩护共产党游击队开展抗日救亡和反顽自卫游击斗争，不但为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也为新中国的诞生作出了积极贡献。
解放战争时期，闽清是福建重点游击区之一。1947年9月以后，先后建立了中共闽尤永中心县委、闽清县委、闽清县工委、闽清县核心领导小组、闽古林工委等7个县级以上地下党组织，同时，建立了7个区工委、20多个党支部，发展了200多名地下党员，开辟闽尤南游击区，建立了游击武装队伍，与全国人民一道，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开始了解放全国的革命战争。
闽清境内多山，古时陆路交通闭塞，但以梅溪为主的大小溪流的水上运输业则较发达。有意思的是，早在宋代时期，闽清内溪就航行杵船，群众称“鼠船”，闽江航行雀船，群众称“米船”，运输各种货物，每艘可载重半吨。名字的起源料想应该是船型两头尖，配备三竿竹篙，一柄桨，一根尾舵，利于浅水窄港航行?？谷照秸逼冢９抨惫繁黄苹?，福州沦陷，当时迁来闽清的有不少外来人员，特定的环境和机缘使闽清鼠船航业又有大发展，拥有各种船只千余艘，船工数千人，总通航里程为187公里。船工利用鼠船下行福州，上行闽西北，为革命做出了独特的贡献。如1933年5月，在顺昌洋口的100多名闽清籍船工，用雀船做浮桥，为红军运送兵马弹药，帮助红一军团军团长彭德怀带领的红军攻打洋口镇和顺昌县城；1939年秋，用鼠船从六都秘密护送项南同志到顺昌；1947年9月，船工黄德发护送游击队员到县城前往福州洋头口购买枪弹，事泄后，在国民党保安队受尽酷刑，坚贞不屈保守秘密，表现了船工对党和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上世纪中期风靡一时的电影《地下航线》，拍摄闽江轮船公司，在南平至福州的航运段为革命根据地运送人员和物资的故事，正是以那一段时期的历史为背景。据说，目前在南平市延平区建有一座闽江地下航线纪念馆。
1949年8月15日，闽清解放。从此，具有光荣革命历史传统的闽清人民又开始了新的伟大征程。
三
党中央和国务院对老区的发展寄予殷切希望。习总书记在纪念中央革命根据地创建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成立80周年座谈会上指出：“中央革命根据地和其他革命根据地对中国革命作出了重大贡献和巨大牺牲，现在不少革命老区的经济发展与经济发达地区相比还存在比较大的差距。我们还要继续大力关心老区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加大人力物力财力的投入，切实帮助老区加快致富发展的步伐，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科学发展，让老区人民生活得更加富裕、更加幸福?！?/span>
闽清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老区工作，近期又加大力度，认真做好革命烈属和五老人员的抚慰工作；出台了支持和促进老区加快发展的政策；加大对老区村基础设施建设的资金投入，扶持老区快速发展。黎义晖副主任告诉我：“前不久，成立工作领导小组，抽调专门人员实施老区村认定遗址修复、遗址立碑、遗址?；ず屠谩Ｕ饧改晷奚梢胖?处，遗址立碑保护6处，布展革命史迹陈列室7处，普查遗址63处，开辟了红色旅游线路，完成《烽火映红梅》党史电视专题片的摄制。”
据了解，近年闽清编制完成了全县新农村建设总体规划纲要，选择了50个村做为市县“双百工程”试点村，实施造福搬迁工程和地灾点群众搬迁重建，其中，皆优先安排老区村。我在走访金沙镇政府的路上，路过墘面村，巧遇上镇环卫工人黄德禄通讯员，他从自家的柚子园劳作回来，见我这远方来客，说是“盛世结大果”，摘下一颗直径23厘米的“柚子王”要送给我，并向我介绍，他家亲戚在伴岭村，1994年，伴岭村从原先住的地方整村搬迁到平原地带，建起了伴岭“幸福园”新村，现在是著名的食用菌生产基地，年产白木耳、茶树菇、鸡腿菇等150万袋，总产值100万元，村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伴岭村的村民集资修建了村口的怀源亭，亭外立一块“闽清伴岭革命老区纪念碑”，亭内的墙壁上镶嵌着两块石碑，一块是伴岭老区碑，纪念伴岭老区的革命历史；一块是伴岭幸福园新村碑，记录新村的建设过程。
如果说伴岭老区是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社会迅速发展的范例，那么，作为革命老区基点村的上演村，如今也正经历着可喜的变化。
上演村是个小村，总面积约2万亩，其中耕地面积近千亩、山地面积1万4千多亩，全村215户，人口803人，划分为三个自然村、18个村民小组。早在1989年，上演村建了一座水电站，加强两个大型林场森林资源的培育与管护；2000年，村里又建成了一座自来水厂；2004年，村里各自然村水泥路网全部贯通，完善了基础设施建设。值的一提的是，近年，依据当地的自然地理条件，上演村大力发展种植业，甜竹、毛竹、雪柑等为当地村民的主要种植项目。特别是甜竹种植，年产25万公斤。一村民对我介绍，上午他花了半天时间，采了18斤甜笋，1斤笋最贵能卖到二三十元钱，最多的时候一天可以赚1000多块。上演村干部介绍，甜笋上市一般都在每年清明节前后，但由于大量上市，价格低。村里请来县、镇农业技术人员，通过下半年松土、稻草覆盖、引水浇灌等，让甜笋提前至每年春节前上市，如此一来，价格十分看好。现村民广种甜笋，种植面积从几百亩扩至4000多亩，带动每户村民年收入上万元。
更重要的是，从今年开始，村里对村道进行全面拓宽改造，村道从目前的4米拓宽至7米，道路改造完成后，村里引资建厂，引进生产线，对甜笋进行深加工，又可增加村民的收入。
事实上，种甜笋只是村里引导农民致富的一个途径。面对全村1万4千亩山地，上演村两委引导大家种柑橘、杉木等。今年，又开始种植油茶，如今已经扩大到200亩，更具发展潜力。
令人高兴的是，许多新鲜事也在上演村涌现。为解决边远地区农村金融服务缺失的问题，闽清联社自2011年开始在村试点建立小额支付便民点。小额支付设备由一个类似电话机的机器和一个密码输入器组成。村民们持福建新农?？ɑ蚴歉Ｍ蛲ń杓强ㄋ⒖ê笤偈淙朊苈?，待凭条打印出来后签字确认即可。每张卡每天可以办理1000元以下的取款和2000元以下的存款。上演村被称为长寿村，村里60岁以上的村民有133名。自从村里设了这个小额支付便民点之后，村民们就可以直接在村里办理存取款、转账、交电费等业务，享受方便、快捷、低成本的金融服务。一位村民说：“我们这里交通不方便，坐摩托车到镇上来回要30元，现在有了这个便民点，足不出村就可方便领到保障金?！蹦壳?，全县已累计布设便民点260个，加上22个网点，已全面覆盖所有行政村，将政府的各项惠民补贴和保障送到农户家门口。
与此同时，老区县还十分注重人才培养。村干部掩盖不住内心的喜说，告诉大家说：“解放前，上演的优秀儿女毅然决然参加游击队，投身革命，为闽清人民的解放事业，立下汗马功劳。解放后，大量杰出人才涌现出来，不仅有一大批企业家，还涌现出博士后、研究生，据不完全统计，小小上演村走出本科生、大专生200多人?！?/span>
闽清县委、县政府对老区村经济建设、社会发展和人才培养的重视和支持，已取得硕果累累。老区人民继续革命的精神，无论何时何地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闽清，这块古老而神圣的土地，有着光荣革命传统，也有着更加美好壮丽的未来！
（本文原载于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省作协“走进八闽”文化采风系列之《走进闽清》）